格兰诺维特 - 经济行为与社会结构(沈原译)

显而易见的事实,它遍布从厂商间完全公开的诉讼到由商业出版物所宣扬的“谋杀性竞争”的偶然案例之中。由于厂商间权力的有效实施会阻止流血性事件,那么我们可以假设这种谋杀仅仅代表着实际利益冲突的一小部分。只有双方的实力相当时,冲突才可能变成公开性的。这就令人回想起了,这种粗暴的平翟积好是霍布斯讨论在自然状态下“一切人反对一切人”的可能性的一种。但是当其中一个厂商在实力上明显占有支配性的优势是,其他厂商往往就会尽早屈服,以降低损失。可能并不需要正面的对抗就会导致这种屈服,只需要对另一方所要求的东西的清醒地认识就可以了(正如近来马克思主义文献对商业关系中的“霸权”的论述那样,例如可参见Mintz and Schwartz 1985)。

虽然某些厂商操控着其他厂商的确切程度是可以争论的,但是大量的文献,在关于相互制约的董事会、金融制度对工业公司的作用以及二元经济方面的讨论中,确实提供了足够的证据去证实确实不能忽视权力关系的结论。这还提供了另外一个理由,去质疑下列论点:在形式上平等的代理商彼此间进行谈判时产生的复杂性,仅仅通过将所有人划归到同一等级制中,就可以得到解决。实际上,许多复杂性可以通过厂商间的权力关系来得到解决。

最后,对工业社会学和组织社会学中已经被熟知的社会关系网络在组织内部的重要性,简短地进行讨论是适宜的。“正式”组织和“非正式”组织的区别是文献讨论的最古老的话题之一,并且几乎没有必要再重复说那些假定公司事实上是按照正式组织规划来建构的观察者,不顾噢是社会学森林中的幼稚的小孩。这种观点与目前讨论的联系是:在所触及的范围内,即公司内部的内化并不能产生解决重复性的、多样的交易问题的适当的方法,但也不能想当然的认为等级制组织是最好的解释。相反,倒是内在化的影响提供了一个焦点,使双方能够发展比以前作为两个独立的市场实体之间能形成的关系更亲密的社会关系网络(参见Feld 1981)。或许这种互动网络才是用来解释用于解释新型组织化形式的效率水平——无论是该还是低——的因素。

现在总结威廉姆斯的“市场与等级制”的视角与这里提出的嵌入性视角之间在解释和预测上的区别是很有意义的。威廉姆斯用垂直一体化组织对复杂经济行为的包容性来解释如何阻止经济生活中的“机会主义”或违法乱纪,以及合作与秩序的一般性存在。然而我引用的经验研究的证据显示,即使对于复杂的交易来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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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高水平的有序在“市场”(即跨厂商界线)中也是常见的。无论这些是否发生,都与威廉姆斯所期望的过程不同,它取决于组织间和组织内的人际关系和关系网络的性质。我认为有序与无序、诚实与违法乱纪都更多地涉及到关系的结构,而不是与制度化组织形式有关。

因此,我们可以进而得知在那些情境下,预期会出现垂直一体化,而非厂商在市场中的交易。例如,其他的条件同样的情形下,那些参与交易的厂商缺乏一种能将它们连接起来的个人关系网络,或者这种网络是导致冲突的、无序、机会主义或者违法乱纪,我们就会预期存在进行垂直一体化的压力。另一方面,当稳定的关系网络可以为复杂交易提供中介,并在厂商之间产生行为标准,就没有这种压力了。

我使用“压力”这个词,而不是预测纵向一体化将总是跟随着上述的模式,是为了避免威廉姆斯假设中的功能主义的含义,这一假设认为,不管最有效的组织形式是什么,它都将会被观察到。在我们能够做出这一假设之前,要先满足两个条件:(1)我们能够清楚地找到强有力的趋于效率的选择压力,而且它必须在发挥作用;以及(2)某些行动者必然具有充分的能力和资源,来通过建构垂直一体化的厂商以解决效率问题。

威廉姆斯从未清楚地描述过确保交易组织效率的选择性压力。正如在大多数新制度主义经济学著作中一样,隐含的达尔文主义排除了澄清这一问题的需要。这种达尔文主义的论断认为,有效的解决方案,无论它们是如何产生的,都具有类似于生物界由自然选择所强制产生的那种存活力量。因此人们想当然的认为,并为所有的商业经理“都能准确地察觉到商机并作出准确无误的反应 。不果,随着时间的推移,(从交易成本和规模经济的角度来看)那些居于较好理性属性的垂直一体化的运行势必具有更多的存活机会(Williamson and Ouchi 1981,第572-74页)。但是达尔文主义在这种以复杂为特征的时代的运用,必然会导致一种偏向于从过分乐观的角度来看待所有被分析的制度的现象。这样假定的选择性压力的运作就既不是一个研究对象,甚至也不是一个可证伪的命题,只不过是一个关于忠诚的条款罢了。

即便人们能够找到证据,证明存在使某种组织形式更可能存活的选择压力,也还是需要描述这种组织形式是如何得以贯彻执行的。通过与生物进化的类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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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它们处理为突变形成的,只不过是在逃避问题。就像在其他的功能主义解释中的问题一样,我们并不能自动地假设对某些问题的解决是可行的。垂直一体化过程所需的资源中,包括某些具有市场效力的措施,通过存留收益或资本市场而获得资本,以及与法律机构和管制机构保持适当的关系。

在选择性压力薄弱(在威廉姆斯宣称将产生垂直一体化的不充分竞争的市场中尤其可能)和资源稀缺的地方,我已经粗略描述的社会结构构型就仍旧和交易成本的效益有关,但是并不能保证就有效的解决方案将会出现。与效益无关的整合动机,譬如总经理为了操纵公司,扩展个人势力,在这种情况下肯能够会变得至关重要。

这里所提出的观点要求我们,今后对市场—等级制问题进行研究,应对经济交易借之得依实现的人际关系的实际模式给以仔细的和系统的关注。这种关注将不仅找到垂直一体化的动机,而且还要使我们更好地理解在理想的原子化市场与完全整合的厂商之间的各种复杂的中间形式(诸如上面就建筑业所讨论过的准厂商之类的形式)。这种中间形式与人际关系网络之间存在十分紧密的关系,使得任何将这些关系看作为边缘性的视角将不会清楚地看到究竟产生了什么样的“组织形式”。现有的对工业组织的研究忽视了关系得模式,除部分原因是比起有关技术和市场结构的资料来说,要找到相关资料是异常困难之外,也是因为支配性的经济学框架仍然是一种以原子化行动者为中心的框及,因此人际关系就被看作只会产生摩擦性的效果。 讨论

在本文中,我已经讨论了大部分的行动是深深嵌入在人际关系网络之中的。这种观点避免了关于人类行为的过度社会化和低度社会化两种极端观点。虽然我认为这种观点对于所有的行为都是适用的,但在这里出于两个原因而集中讨论经济行为:(1)经济行为是一个未被充分解释的典型例证,以前那些队经济学加以专门化研究的人们极为顽固的坚持原子化的理论;(2)除去少数例外,社会学家尽可能不去触及任何已经被新古典经济学家所研究的严肃主题。他们已经绝对接受了经济学家的这样一个假设:“市场过程”不是适合社会学研究的主题,因为在现代社会,社会关系扮演的仅仅是一个边缘化的、破坏性的角色而不是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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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心角色(近来的例外如Baker 1983,Burt 1983,White 1981)。即使在一些研究中,社会学家分析以市场为中心的过程,他们通常也设法避开做出自己的分析。例如,至今为止,大多数关于工资的社会学文献中仍以“收入获得”的角度进行研究,掩盖了工资设定的劳动力市场背景。而将重点放在个人的背景和成就上(参见Granovetter 1981对此进行的详尽批评)。或者,如斯蒂恩斯所指出的那样,关于谁控制公司的文献已经含蓄地假设了必须在政治关系的层面上进行分析,并接受了资本主义性质的一般假设。尽管公司如何获得资本是控制的决定性因素,这已经被广泛认可,但是“自从本世纪初以来”,大多数相关研究“仍排出将市场作为研究的对象”(Stearns 1982,第5-6页)。甚至在组织理论中,在那里无数文献考察了社会结构的复杂性对经济决策施加的限制,但却仍然很少尝试论证这一点对新古典主义的厂商理论,以及我们如何理解生产或诸如增长、通货膨胀或失业之类的宏观经济结果有什么意涵。

为了证明所有的市场过程都是有必要进行社会学的分析,并且这种分析揭示的是市场过程的核心的而不是边缘性的特质,我侧重考虑了信任和违法问题,并以威廉姆斯有关“市场与等级制”的论断为例,说明了嵌入性观点如何产生不同于经济学家所用的视角的理解和预测。威廉姆斯的观点本身是经济学的一种“修正主义”,他背离了典型的新古典主义著作中对制度和交易问题的忽视。在这个意义上,与通常的经济学论断相比,它可能显得与社会学视角更为近似。但“新制度主义经济学家”的主旨却是使制度分析摆脱社会学、历史学和法学的论断,相反倒是表明他们的崛起能够对经济问题提供有效的解决方法。这一使命及其所普遍暗含的功能主义,妨碍着对社会结构的详细分析,而我在本文中则主张,这种分析是理解现存制度如何达到其当前状态的关键。

到目前为止,理性选择理论被狭隘地理解为只与原子化的个体和经济目标有关,它们与这里提出的嵌入性观点并不一致。然而,在广义的理性选择概念中,这两者就有许多共同点了。我在上面对关于行为的过度社会化和低度社会化的讨论中批判了许多经济学家的修正主义的著作,这些著作基于一种可称为“心理学修正主义”的策略,这种策略是尝试通过放弃理性决策的绝对假设来改良经济学理论。这种策略促使莱宾斯坦在他关于“X无效率”的论断中提出了“选择理性”(selective rationality)的主张(Liebenstein 1976),以及劳动力市场分割理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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