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自然科学所达到的最高的普遍的思想,是关于自然界安排的合目的性的思想,是浅薄的沃尔弗式的目的论,根据这种理论,猫被创造出来是为了吃老鼠,老鼠被创造出来是为了给猫吃,而整个自然界被创造出来是为了证明造物主的智慧。当时哲学的最高荣誉就是:它没有被同时代的自然知识的狭隘状况引入迷途,它一从斯宾诺莎一直到伟大的法国唯物主义者一坚持从世界本身说明世界,而把细节方面的证明留给未来的自然科学。
我把十八世纪的唯物主义者也算入这个时期,因为除了上面所述说的,再没有其他的自然科学材料可以供他们支配。康德的划时代的著作对于他们依然是一个秘密,而拉普拉斯在他们以后很久才出现。我们不要忘记:这个陈腐的自然观,虽然由于科学的进步而被弄得百孔千疮,但是它仍然统治了十九世纪的整个上半叶[4],并且一直到现在,一切学校里主要还在讲授它(一个人甚至在1861年还能如何固执地相信这种见解(他的科学成就曾提供了废弃这种见解的极其重要的材料),可以从下面的典型的话中看出来:“我们的太阳系的所有安排,就我们所能洞察的而官,是以保持现存的东西及其持续不变为目的的。正如从最古时期以来地球上的任何动物、任何植物都没有变得更完善而且绝没有变成另外的东西,正如在一切有机体中所看到的只是一个阶段邻近另一个阶段,而不是一个阶段跟着另一个阶段,正如我们自己的种族在肉体方面始终是同样的,一甚至同时并存的天体的最大的多样性,也并没有给我们一种理由来假定这些形式仅仅是不同的发展阶段,倒宁可说一切创造出来的东西就其本身来说都是同样完整的。”[5]。
在这个僵化的自然观上打开第一个缺口的,不是一个自然科学家,而是一个哲学家。1755年出现了康德的《自然通史和天体理论》。关于第一次推动的问题被取消了;地球和整个太阳系表现为某种在时间的进程中生成的东西。如果大多数自然科学家对于思维不象牛顿在“物理学,当心形而上学呵!”这个警告中所表现的那样厌恶,那末他们一定会从康德的这个天才发现中得出结论,免得走无穷无尽的弯路,并节省在错误方向下浪费掉的无法计算的时间和劳动。因为在康德的发现中包含着一切继续进步的起点。如果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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球是某种生成的东西,那末它现在的地质的、地理的、气候的状况,它的植物和动物,也一定同样是某种生成的东西,它一定不仅有在空间中互相邻近的历史,而且还有在时间上前后相继的历史。如果立即沿着这个方向坚决地继续研究下去,那末自然科学现在就会进步得多。但是哲学能够产生什么成果呢? 康德的著作没有产生直接的结果,直到很多年以后拉普拉斯和赫舍尔才充实了他的内容,并且作了更详细的论证,因此才使“星云假说”逐渐受人重视。进一步的发现使它最后获得了胜利;这些发现中最重要的是:恒星本身的运动,宇宙空间中存在着有阻抗的媒质这一事实得到证实,通过光谱分析证明了宇宙物质的化学上的同一性以及康德所假定的那种炽热星云团的存在。[6]
但是,如果这个刚刚萌芽的观点——自然界不是存在着,而是生成着并消逝着——没有从其他方面得到支持,那末大多数自然科学家是否会这样快地意识到,变化着的地球竟担负着不变的有机体这样一个矛盾,那倒是可以怀疑的。地质学产生了,它不仅指出了相继形成起来和逐一重叠起来的地层,并且指出了这些地层中保存着已经死绝的动物的甲壳和骨骼,以及已经不再出现的植物的茎、叶和果实。必须下决心承认:不仅整个地球,而且地球今天的表面以及生活于其上的植物和动物,也都有时间上的历史。这种承认最初是相当勉强的。居维叶关于地球经历多次革命的理论在词句上是革命的,而在实质上是反动的。它以一系列重复的创造行动代替了一次上帝的创造行动,使神迹成为自然界的根本的杠杆。只是赖尔才第一次把理性带进地质学中,因为他以地球的缓慢的变化这样一种渐进作用,代替了由于造物主的一时兴发所引起的突然革命[7]。
赖尔的理论,比它以前的一切理论都更加和有机物种不变这个假设不能相容。地球表面和一切生活条件的逐渐改变,直接导致有机体的逐渐改变和它们对变化着的环境的适应,导致物种的变异性。但传统不仅在天主教教会中,而且在自然科学中都是一种势力。赖尔本人有好多年一直没有看到这个矛盾,他的学生们则更差。这只有用当时在自然科学中已经占统治地位的分工来说明,它使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地局限在自己的专业中,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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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少数人没有被它夺去统观全局的能力。这时物理学有了巨大的进步,它的结果,由三个不同的人几乎同时在自然科学这一部门中的划时代的一年,即1842年总结出来。迈尔在海尔布朗,焦耳在曼彻斯特,都证明了从热到机械力和从机械力到热的转化。热的机械当量的确定,使这个结果成为无可置疑的。同时,格罗夫--不是职业的自然科学家,而是英国的一个律师--仅仅由于整理了物理学上已经达到的各种结果,就证明了这样一件事实:一切所谓物理力,即机械力、热、光、电、磁,甚至所谓化学力,在一定的条件下都可以互相转化,而不发生任何力的损耗;这样,他就用物理学的方法补充证明了笛卡儿的原理:世界上存在着的运动的量是不变的。因此,各种特殊的物理力,即所谓物理学上的不变的“种”,就化为各种不同的并且按照一定的规律互相转化的物质运动形式。这么多的物理力存在的偶然性,从科学中被排除出去了,因为它们的相互联系和转化已经被证明。物理学和以前的天文学一样,达到了一种结果,这种结果必然指出运动着的物质的永远循环是最终结论。从拉瓦锡以后,特别是从道尔顿以后,化学的惊人迅速的发展从另一方面向旧的自然观进行了攻击。由于用无机的方法制造出过去一直只能在活的机体中产生的化合物,这就证明了对无机物适用的化学定律对有机物是同样适用的,而且把康德还认为是无机界和有机界之间的永远不可逾越的鸿沟大部分填起来了。最后,在生物学研究的领域中,有了特别是从上世纪中叶以来系统地进行的科学旅行和科学探险,有了生活在当地的专家对世界各大洲的欧洲殖民地的更精确的考察,此外还有了古生物学、解剖学和生理学的进步,特别是从系统地应用显微镜和发现细胞以来的进步,这一切积累了大量的材料,使得应用比较的方法成为可能而且同时成为必要。[8]一方面,由于有了比较自然地理学,确定了各种不同的植物区系和动物区系的生活条件;另一方面,对各种不同的有机体按照他们同类的器官来加以相互比较,不仅就它们的成熟状态,而且就它们的一切发展阶段来加以比较。这种研究进行得愈是深刻和精确,那种固定不变的有机界的僵硬系统就愈是一触即溃。不仅动物和植物的个别的种日益无可挽救地相互融合起来,而且出现了象文昌鱼和南美肺鱼这样的动物,这种动物嘲笑了以往的一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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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方法;[9]最后,人们遇见了甚至不能说它们是属于植物界还是属于动物界的有机体。古生物学记录中的空白愈来愈多地填补起来了,甚至迫使最顽固的分子也承认整个有机界的发展史和个别机体的发展史之间存在着令人惊异的平行,承认那条可以把人们从植物学和动物学似乎愈来愈深地陷进去的迷宫中引导出来的阿莉阿德尼线。[10]值得注意的是:和康德攻击太阳系的永恒性差不多同时,卡·弗·沃尔弗在1759年对物种不变性进行了第一次攻击,并且宣布了种源说。但在他那里不过是天才的预见的东西,到了奥肯、拉马克、贝尔那里才具有了确定的形式,而在恰好一百年之后,即1859年,才被达尔文胜利地完成了。差不多同时还确定了:早已证明为一切有机体的最后构成部分的原生质和细胞,现在发现是独立生存着的最低级的有机形式。因此,不仅有机界和无机界之间的鸿沟缩减到最小限度,而且机体种源说过去遭到的最根本的困难之一也被排除了。新的自然观的基本点是完备了:一切僵硬的东西溶化了,一切固定的东西消散了,一切被当作永久存在的特殊东西变成了转瞬即逝的东西,整个自然界被证明是在永恒的流动和循环中运动着。
于是我们又回到了希腊哲学的伟大创立者的观点:整个自然界,从最小的东西到最大的东西,从沙粒到太阳,从原生生物到人,都处于永恒的产生和消灭中,处于不断的流动中,处于无休止的运动和变化中。只有这样一个本质的差别:在希腊人那里是天才的
直觉的东西,在我们这里是严格科学的以经验为依据的研究的结果,因而也就具有确定得多和明白得多的形式。的确,这种循环在经验上的证明并不是完全没有缺陷的,但是这些缺陷比起已经确立了的东西来是无足轻重的,并且一年一年地弥补起来了。如果我们想到科学的最主要的部门--超出行星范围的天文学、化学、地质学--作为科学而存在还不足一百年,生理学的比较方法还不足五十年,而差不多一切生物发展的基本形式,即细胞被发现还不到四十年,这种证明在细节上又怎么能够是没有缺陷的呢![11]
从旋转的、炽热的气团中(它们的运动规律,也许得在我们通过若干世纪的观察弄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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