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奇耶徒:刚才先生说了,我是蒙古人,对于汉文也不是太了解,所以我就时间多一些。大概一天最多的时候在十个小时,少的时候是两三个小时。 主持人:那一周有四十八小时左右的时间临帖。
何奇耶徒:对,甚至有的时候比这还多,但这不是绝对的,基本上是保证每天要写,只要我在家就必须写。
主持人:那别的事都不干了,就临帖。
何奇耶徒:所以我几乎没有什么其他成就,既没有社会活动,也没有应酬,也没有什么官职,也没有其他。上完课回来就是写字读书。 主持人:是教书法吧? 何奇耶徒:就是教书法。 主持人:就是教书法。 何奇耶徒:对。谢谢大家 谢谢
主持人:四十八小时那这个也太多了。 范曾:这个也不多。 主持人:还不多?
范曾:就拿我来讲吧,要说工作,每天早晨五点钟起来就读书,读两个钟头吃早饭,整个上午四个钟头基本上是要工作、画画、写字,或者写文章。那么下午我一般是休息和应答,每周至少工作也在四十小时左右。
主持人:星期六星期天也不例外的? 范曾:一点不例外的。 主持人:节假日都是这样? 范曾:对。
主持人:这个非常值得我们年轻人学习。
范曾:继续讲中国书法是自足的体系。中国在这样一个自足的体系之中,必然形成了它对书法历史的发展的观念,而这个历史发展观念是随时代不一样的。有一个大的变化,就是在乾嘉之际,因为朴学上升,什么叫朴学呢?中国的学人叫考古研究,这个成为一个大的学问叫朴学。朴学上来以后,因此碑刻看得越来越多,因此在这个时候帖学就让位于碑学。中国现在很多人的观念,就是没有走出乾嘉时期碑学的观念,而碑学观念的代表主要的就是包世臣的《艺舟双楫》和康有为的《广艺舟双楫》。他认为帖不重要,像王羲之的《兰亭》它是帖,他需要看原始的碑,看魏碑、看汉碑,魏碑汉碑碑学大兴。康有为是一个很极端的人,他认为魏碑没有一块差的,魏碑皆好。那么乾嘉时代这种影响到今天,而且我想书坛上的一些人,也就认为写得像魏碑就是高手。如果你真正写得像魏碑,我服了。魏碑真是像康有为讲的,没有一品不好,因为它本身天真,本身质朴,不是因为自己想装天真,而心里已经有非常明白的计算。表面装得很憨厚很天真的人,最令人讨厌知道吗。你们也许读过莫泊桑的小说,有个比较不守规矩的女人,每次和男的做一些不雅的事情的时候,都说我这是第一次,做少女状,这种装腔作势的是最令人讨厌的。现在书法界很多人的字,我认为装傻。一个书法理论家对人们讲,你把你的眼睛蒙起来写字,一定比你睁着眼睛写字写得好。我深深地批判了这种观点,你们要知道书法艺术、绘画艺术是视觉的艺术,这个眼睛起着最关键的作用。把眼睛蒙起来再写字写得怪里怪气的,而现在欣赏的标准就是以怪、以丑、以乱、以脏为准,只要你写得怪乱脏丑就是创意,还会有很多的理论家来分析:这种创意的构成是多么地奇妙,它怎么样表现主义,怎么样现象学,怎么样符合柏格森的精神学等等,不一而说。其实他们对柏格森什么他们都不知道,你到一个书法展,大体上看到一个个都认为自己有个性,加起来是集体无个性,大家都歪歪斜斜。你看看一个人走路,你比如讲我范曾走路,一定是这样,这没有装的意味。有人走路这样,东倒西歪,能走出什么样子来。东倒西歪,只能说明你体格不健全,心理不稳重。有的是天生的,做协和步,这样颠,这样颠,有人写字也有这个意思。如果讲是天真的傻瓜,他这个简钝比那个装天真、比装傻要好。他天生本来就傻乎乎的,你本来就是个狡猾之徒,眼神里看出不是东西。
你们到书法展览,可以看到无数的这样的作品。如果讲中国的书法按这个方向前进的话,中国书法没有前途。
诸位看看几张画:这是《礼器碑》,这个碑用笔好像细秀,可是仪态万千,很端庄大方,有朝廷命臣之感,像个朝廷的文官,有庙堂之气,这是《礼器碑》给人的感觉。有很多的碑,比如讲《西狭颂》,开张非常大;这个《张迁碑》很浑厚华滋;陆机的《平复帖》,这个陆机《平复帖》虽然字数很少,可是是一个了不起的收藏家张伯驹当时倾家产而买回来的,张伯驹是个非常热爱祖国的收藏家,这个《平复帖》他捐给国家了;这是王珣的《伯远帖》,这是了不起的一个帖,虽然这么点字是乾隆最喜欢的三希堂法帖里面的一种。你们知道现在流传下来的帖,你比如讲怀素的《苦笋帖》,我刚才提到的张旭的《肚痛帖》,都是写个便条,这个便条留下来了,现在成了书法至宝了。怀素写的《苦笋帖》应该知道,苦笋味道很佳乃可迳来,就像范曾先生喝了杯茶,这个茶很好,写个条子给人,请你再给我买两斤一个意思。这种便条
它会成为一个千古的杰作,为什么?写这个字的时候他很随便,不经意。书法太过经意不行,太放松也不行,要在经意和放松之间取一个折衷点。这个是东晋王羲之的《兰亭序》,这个《兰亭序》曾经有过争论:郭老郭沫若就讲《兰亭序》是后人伪托,南京的一个大学问家高二适就和郭老进行了一场激烈的争辩,在中国书法史上有名的一次争辩。可是就我看《兰亭序》应该是真迹,因为《圣教序》是集的王羲之的字,集的字能集那么多,而且和《兰亭序》如出一辙。如果讲西安唐太宗的墓,如果打开一定有王羲之的字。因为当时唐太宗搜集天下王字,就像后来宋高宗专门搜集天下米字一样。唐太宗他也是非常爱书法的,他的墓里一定葬着王羲之的字。如果讲王羲之的字有大量出土的话,那中国书法绝对要改写,这个无穷的宝藏我们还等待着。这是颜真卿的《多宝塔碑》,我看这个颜体的书法成为中国书法一个很主要的一个流派,厚重、端庄、而且有力。看了颜真卿的书法,你会精神为之一振,你为人也应当像这样方正不阿。这么优美的字一直到今天,我想很难有书法家能够超越它。有的艺术你要超过它不是很容易的,就像牛顿讲科学家:科学家仅仅是在巨人的肩膀上再往前跨一步,这是牛顿这么一个伟大的科学家讲的。那么我们怎么又可能讲自己还没跨步,就讲已经超越了古人呢,自己还没临几天帖就要创造呢,创造是那么容易的吗?我想书法给人的感受应该是多方面的:情绪上的、品格上的、为人上的。 主持人:我们还是让大家提一下问好吗? 范曾:好。
主持人:好,这么多朋友,来,请到这边。
刘小微(中国书协会员):大家可以看一下我手上有一本书叫《中学生》,这是1987年12月份的这一期杂志,上边发表了范先生的一篇文章,是《我憧憬人生的清晨》。 范曾:这个资料倒很可贵 。
刘小微:可以说我在少年时代就是范先生忠实崇拜者,用现在的一个词就是“粉丝”。当初您这文章我基本上能背下来。就是您这篇文章极大地鼓舞着我,您的治学思想和进取的精神,使我直至成为一个中国书协的会员。在来《我们》节目之前,我连夜用小楷作品的形式我把它抄录了下来,我把它献给您。 范曾:好,谢谢。
刘小微:小楷写得非常棒,非常棒。小楷能写得这样,平心静气,一以贯之,从头至尾,一笔不苟,这个你必有一个非常好的心态,这个心态会使你的人生走上一个非常壮丽的道路。 主持人:这是二十年前写的文章,《我憧憬人生的清晨》。现在还是这样吗? 范曾:我现在我憧憬人生的黄昏。
刘小微:那我们以后还要拜读您的文章。范老师,我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司马迁在《史记》中有一句:闾巷之人,欲砥行立名者,非附青云之士,恶能施于后世哉。我觉得像我们这年轻一代,很需要像您这样的前辈提携和关爱,能不能关爱我一回,为我写两个字呢? 范曾:可以
刘小微:好,谢谢您。 主持人:现在写?
范曾:可是毛笔你没带来。 刘小微:有 主持人:墨呢? 刘小微:有。
范曾:有备而来。好,拿给大家看看。昔三后之纯粹兮,固众芳之所在。今天是众芳之所在,所有能到这演播厅的都是对美的趋附者是不是,固众芳之所在。
主持人:那我们还是把机会给新加坡,你们有需要跟范先生交流的吗。 申庆华(渣打银行 分析员):那我先问一个问题。 主持人:好,您请。
申庆华:我想问一下范老师,他是怎么样把书法和哲学融合在一起?
范曾:哲学,它是个形而上学,那么形而上学呢,它是很难在一个具体的一个笔划之间表现出来的。这种形而上学,它可以引导你对一个事物的审美判断,可以使你对一个书法的优劣等等,你会有一个归纳的一个总结,尤其中国重归纳法。那你通过自己写字这个经验,在写字过程里这种感悟,它归根结底它会走上一个形而上学之路。可是具体地讲这个哲学立竿见影地就见效,我看这样读哲学的就会有问题。 黄玲(渣打银行 分析员):你好,我问一个问题。 主持人:有请。
黄玲:作为书法家一定要学很多国学,不光是书法家是这样,对于每个人都是这样。国学是我们每个人都需要关心去学的东西。可是我觉得作为我们生活在这么一个现代的社会,我们需要学习的东西太多了,而我们的时间却非常有限的,您觉得应该给我们一个怎样的建议去多学习国学,同时我们也需要在这个现实社会中去工作、去做我们的事业。这个应该是怎么样结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