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说。特别是建国以后,在民族成分认定时,许多畲民对共产党的民族政策持观望政策,不敢承认自己是少数民族,等到1989年11月,更改民族成分的视窗关闭,许多畲族人从此再不能恢复自己的民族身份。
散落的不仅是民族身份,那些获得民族身份的畲民,在突然来袭的改革开放进程中,也被冲击的七零八落。如今在畲族发源地凤凰山仅存八个畲族聚居村,人数不到2500人。一部分畲民依靠教育,走出大山,最先成为条件优越的城里人,一部分则通过种茶和聪明的商业头脑,达到小康的生活水平,还有一部分依然留在畲族村落里,过着“刀耕火种”的生活。
甯卖子孙田,不忘祖公言。同样是潮州文化研究中心研究员的雷楠告诉记者,“社会越发展,畲民心里的认同感会越强”。他的次子雷振天,在潮州市区经营着茶叶生意,也持相同的看法,尽管雷振天几乎不会参加畲族的传统活动“招兵节”和年会,因为生意很忙。
教育:最好的上升管道
58岁的山犁人雷汉光去年失业了,村里的畲族小学由于招不到生源——大多数都去了归湖镇读书——关门了。
山犁小学教育出来的大学生很多都做了大官,如潮州市人大副主任雷健民、潮安县财政局副局长雷佩霞。而畲族文化专家雷楠,退休前也曾任潮州市对台办主任。雷楠的长子雷振宇现任潮州市海洋局局长。
出了很多大官的“山犁村”也无法阻挡这座山中之城的没落。其实,这种没落早就开始了,且遍布八个畲族村。
从2008年以来,凤凰山地区的畲族小学相继被合并倒闭。2008年,李工坑畲族小学被撤销,现在作为外来人学习儒家文化的场所;2010年,石古坪小学被撤销,学生就近入学;三年之后,这所潮州市唯一的畲族小学被撤销。
雷汉光在这所学校投入他的大部分精力。语文与数学是他主要教授的两门课程。两位从他手里出来的大学生是他的骄傲,他们在他手术的时候给予了不少帮助与支持——这一度是他感到欣慰的地方,只是倾注半生的学校眨眼间关闭也让他难免怅然。或许,此刻的他既希望更多人通过打拼在外立足,又怅惘这一村子
的落寞。
缺乏生源是山犁村小学关闭的主要原因。贫瘠的村子、不方便的交通促使更多人往外搬。向外出走的人中不少是大学生,教育向来是山里的畲族人上升的最佳管道。
历史上,由于身居深山之中,畲族长时间没有教育可言。到了明代,由于统治的需要,地方官员开始设立“义学”和“社学”,以教化畲民。一些畲族聚居的地方,还会开办私塾,读书风气甚重。与以往遇不平之事则奋起反抗的“起义”行为相比,读书考取科举更容易步入上层社会。
雷文彬是这股读书潮流中的一人。从小他便坚信知识能改变命运,想要走出这贫瘠的生活、破旧的山村,他需要刻苦学习。自从1999年考上广东技术师范学院,他开始从山村踏入大城市——广州。如今34岁的雷文彬在广东工程职业技术学院担任副教授,也已经成了家。对现在的安稳生活,他感谢当年自己的刻苦。
早年凤凰山畲族大学生求学之路并不如我们想的那么轻松。一方面先天的教育条件制约着他们,另一方面在于他们没有享受国家优惠政策。雷文彬便是亲身经历者,他回忆起自己过去的求学生活,总是感恩于深山里的父母。雷文彬上的是二类的本科院校,学的是应用电子技术教育专业,并不在规定的降分招收专业范围内。除此之外,还有像他这样的少数民族学生,大学四年可以免一半的学费,但是当时潮州市的条件是要回来本地就业。雷文彬毕业后选择了在广州发展,这被免的一半学费被悉数追回。
与雷文彬一样净分考入大学的,还有现在正在中央民族大学财政学专业读大三的雷伟杰。
三年前他以617分考入北京的这所民族院校,一份来自广东省教育考试院的档显示,2012年,广东省共有1394名少数民族聚居区少数民族学生获得高考加分资格,而潮州市除雷伟杰外,还有三名姓蓝的畲族学生获得加分资格。
高考加分是一个十分庞大复杂的体系,民族生加分只是其中一支,但也是多种多样,要想获得加分,并非生下来是个少数民族的孩子就可以。
比如2012年广东省的政策是,报考中央民族大学本科普通班的学生,可在
高考总分基础上加10分;报考第二批民族院校和广东技术师范学院普通类的少数民族学生,可以单独划线;报考其他高等学校专科层次的少数民族考生,可在其高考总分基础上加20分。
最终雷伟杰没有获得加分,高考那年暑假,他独自一人跑到潮州市民族宗教局寻求解释,却被对方扫地出门,至今这十分为什么没加,仍然没有答案。只是,雷伟杰已不在乎,他当初是希望加这十分可以上本省的中山大学,但后来发现即使加了也达不到中大的录取分数线,遂作罢。
在雷伟杰的心中,他从来就没有思考过没有大学的生活。从小妈妈就给他灌输要认真读书的想法。在他看来,不经历大学、不依靠教育在社会自立,只能跟其他同龄人一样,成为打工一族甚至是无业游民。
雷伟杰生活的李工坑村有着500多年的历史,全村只有两名汉人,其他610位畲民都能以流利的畲语和潮州话沟通。
李工坑村的第一个大学生是雷仁德,1980年毕业于汕头医学院,而紧接其后的是比他小两岁的雷仁广,1983年毕业于广东民族学院。如今在汕头海滨路经营着一家公司,专门为华能发电厂供煤,身价上亿。雷仁广的两位大学校友——1985届的雷克生,如今做了潮州市的政法委书记,1995届的雷伟平,是饶平县委常委,组织部长。
从雷仁德到雷伟杰,李工坑村已经有17位大学生。而如果要说第一个凤凰山畲族村落里的大学生还是碗窑村的“三蓝”——蓝世学、蓝贤彬、蓝贤坚,他们分别毕业于中央民族学院中南分院和武汉民族学院。蓝世学后来一直从教,至1994年任海南省党校图书馆副馆长,而后退休。
“三蓝”之后到今天,凤凰山畲族中总共有超过140名大学生,多毕业于广东民族学院和广东技术师范学院。其中,位于凤凰山镇区东北5公里的石古坪村有将近大学生30人,位列第一。
教育让凤凰山畲族人的出走显得更轻松。或许我们可以把陆续关闭的畲族小学看成是畲族人逐渐走出大山、成功向上涌动的例证。谁能说不是?只是让这一座座的空村开始活跃起来,他们该如何寻找这种可能性?
茶叶:上帝打开的另一扇窗户
凤凰山盛产茶叶,因其有着优厚的种植土壤基础,加上海拔较高,昼夜温差大,山顶日照时间长,凤凰山产的茶叶让爱茶者爱不释手。
春荣路兰花四街安居楼西区门市15号是雷振天新的店铺,叫做恒益茶庄。与这个名字谐音所代表的意义一样——持之以恒的毅力——雷振天做这行已经十五年了。
雷振天一家都在当官,除了他。他的爸爸雷楠曾经是潮州市的对台办主任,他的大哥雷振宇是潮州市海洋局的局长,他的弟弟雷振国在潮州市公安局里任职。
雷振天的店铺共有三层,一层主要是生活和售卖茶叶的地方,二层储藏自己种的茶叶,三层储藏从别处收购的茶叶。三层加起来差不多180平方米,按每月五千计算,一年的租金便是6万。
根据相关规定,一个正厅级干部的基本工资也只有5000块钱,雷振天爸爸雷楠退休前是副处级,基本工资为3600块钱,他的哥哥雷振宇为正处级,基本工资4000块钱。
雷振天形容自己的生意是“自产自销”,他在老家山犁村,用每亩十几块钱的价格,承租了三四十亩的山地种茶树。通过水仙树接种,能产生很多不同品种的茶。雷振天茶园里最多的是芝兰香——凤凰单枞茶的一种——这种茶香气幽雅清高,滋味醇厚鲜爽,特别是耐冲泡。
山犁茶园里每亩地每年能产100斤左右的茶叶,以芝兰香为例,在他店里最便宜的售价是150块钱一斤,而最贵能达到1200块钱一斤。
决定茶叶价格的除了品种,还有其生长的海拔。山犁村海拔四百多米,主要以低山茶为主。而与之距离不远的,也是雷振天主要货源地之一的石古坪村,则因为海拔在800米以上,大部分都是高山茶。
石古坪是乌龙茶的发源地,已有400多年的种茶历史,现在有山地面积3600亩,畲民296人,86户,以雷姓和蓝姓为主,平均每年每户的茶叶收入达到1000多斤。因受土壤、气候的制约,这里一般只种春茶,村民们只需忙两三个月,就可以赚上几十万。
“其他时间他们会经常出去玩,北京,全国都去。”在汕头中旅做茶叶生意的蓝及武告诉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