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丰子恺》解说词
阅者生发凄凉悲悯的感想。
这是1929年2月在上海出版的《护生画集》第一集。丰子恺画得简单,弘一大师题词也写得通俗。
丰子恺是用自己的心灵呼应着老师广大而慈悲的心怀,一个纯真、善良、有抱负的人对于引领自己的老师的感情,是至高至圣的,他心中的师恩是重如山的。
丰子恺的《护生画集》是为报师恩发愿而作,但它又完全超越师生两个人的情感,成为一种永远的责任。
【采访】杭州师院弘一大师、丰子恺研究中心主任 陈星——
应该讲《护生画集》是一个非常了不得的,在当时来讲是一个了不得的畅销书,应该买得起,它是很便宜,甚至是赠送,他没有经济利益的考虑。
1932年,日本人发动一二八事变,江湾地区成了战场,在那里的立达学园毁了。丰子恺离开了上海。
当年他离开老家去浙一师读书,却为不适应而想念老家。由于遇上像爸爸和妈妈般的老师而得以坚持。
在漂泊了将近20年后,他终于又回到了老家。丰子恺在老家盖了缘缘堂,他在缘缘堂里作画、写作,用平和质朴的笔墨,就像为自己的朋友画像一样,描写着劳苦大众。他们是中国的最大多数。
缘缘堂里面的世界是恬静的,缘缘堂外面的世界是痛心的。丰子恺以内心无限的悲悯画着无限的悲哀。
1937年底,当日本人从杭州湾登陆的时候,丰子恺正在书房里画《漫画日本侵华史》。他早有这个计划,要把从明代倭寇侵袭中国沿海以来,几百年里日本人在中国的所有恶行都画出来,还要像《护生画集》那样,让文盲也能看懂。
但是有一天,缘缘堂现也不能恬静了。
【采访】丰子恺长女 丰陈宝——
飞机没有来以前,我爸爸嘛照常是画画,我是在做功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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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丰子恺》解说词
那是37年的11月6日的下午,石门镇上的孩子们都在上学,突然,只有9岁的丰一吟从被炸的学校逃回来了。
【采访】丰子恺幼女 丰一吟
我们在学校里的时候,听见飞机来了,大家就是看一下,然后一直等到炸弹投下来,我们才知道是日本人的炸弹。跑出操场,到了操场上又是一个炸弹,我就在旁边的厕所里躲一下,然后就逃出来,出了校门以后,经过一个当时叫大井头的地方,我们家后门的地方,又一个炸弹。回家去一看,家里一个人都没有。走进院子没有人,走进客厅也没有人,一直到东边的那一间的时候也没有人,但是那个桌子,八仙桌的上面是一个棉被盖在上面,我爸爸就是从棉被下面,桌子下面探出头来说,吟吟来来。我当时是一边哭一边逃进去的。
日本人的飞机飞走了,石门小镇一片惨象。当天炸死三十二人,以后的几天又死了一百多人,他们都是丰子恺再熟悉不过的乡亲们。
【采访】丰子恺长女 丰陈宝——
他没有去,他怕看的。我们镇上唯一的一个中医叫魏达三,他死在那里,他跪在那里,这里断了,这里血流光了。缘缘堂的后门那里有六个尸体,连这个尸体也没有人来收。
瞬间石门湾死了。带着十几口人挤上了一条小船,丰子恺匆匆地逃离故乡,谁知万里流亡的路一走就是9年。
【采访】丰子恺长女 丰陈宝——
我父亲和我还有一个店员,三个人去拿一点东西。书有一万多本,拿这个不拿那个怎么行?就是拿一点日常用品,拿一点被子,就走了,就离开了。
船已经驶离了乡间的河埠头,但丰子恺还为没画完的《漫画日本侵华史》揪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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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丰子恺》解说词
【采访】丰子恺长女 丰陈宝——
我父亲就没有睡,他说想起了这本书,他说我画这本书不要紧,但是我连累了家属,连累了一船的人就不好。他就把那个书,验明正身,就把它丢在河里了,他说扑通一声好比打在他的心上。
一路上,丰子恺的画笔记录下他携妻带儿、背井离乡所遭受的苦难和恐惧,他也记录下这人间生灵被如此屠杀造成的难以愈合的创伤。“空袭也,炸弹向谁投?怀里娇儿尤索乳,眼前慈母已无头,血乳相和流。”
这个文弱书生,拖家带口,从宜山到德胜,他终于一辆车一辆车地把所有家人都塞进去,只剩下自己一步步在车后面追赶着。
【采访】丰子恺长女 丰陈宝——
这一天走了90华里,走了90华里以后,晚止到,而我们一天到那里等他的车,没有,就回去,第二天再来等。就是这样的,很难很的。他的头发就是在逃难的时候急白的。
逃难路上的丰子恺得到消息,缘缘堂被炸毁了,一个亲戚在那里拣到一块做基础的石头,扛回了两扇焦黑如炭的门板。丰子恺沉默无语。
【采访】丰子恺长女 丰陈宝——
他牵挂的是乡下的乡亲们,他有一次为了这个事情眼睛揩揩,有点要哭的样子,他是为了乡亲们。好多乡亲都在那里。他说最好有一个大船,统统载了逃出这个地方。
我每次设身处地的想象炮火迫近时他们的情境,必定打几个寒噤。我有十万斛的同情寄与沦落在战地里的人,我恨不得有一只大船,尽载了石门湾及世间一切众生,到永远太平的地方。
【采访】丰子恺长女 丰陈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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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丰子恺》解说词
桂林那个轰炸,我们还去看的,七零八落的好多尸体,我还去看的,我爸爸不敢去的。
被战火所逼,出走缘缘堂的丰子恺又在流亡路上亲历着人世间的惨状。惨绝人寰的悲惨景象让他宁静安详的心灵怎么能承受呢?
然而没有了缘缘堂,大灾大难中的丰子恺,心灵的境界更广大了,原本慈爱的心更纯厚了。这有他的画为证。
祖国破碎的山川大河,突然出现在他的画作里,还是淡雅朴素的线条中,融入了浓墨重彩的壮丽,似乎他看到了一个遭受杀戮的民族,其受受伤的不仅仅是物质和肉体的毁灭,一定还有更深刻的创伤。
所以,他的画虽然还是线条勾勒的寥寥数笔,却同他的心一样更广大而平和了。
1938年,当大片国土沦丧的时候,广西的桂林是很多文化人流亡的集居地,但到了1939年,广西也被炸了。
这一年,丰子恺的老师60岁了,流亡中的他在大轰炸中如期完成了《护生画集》第二集60幅画作。与第一集截然不同的是,经历了家仇国难的惨痛,目睹无数生灵涂炭的丰子恺,把这体画集画得更优美、更静谧了,全篇没有丝毫刀枪杀戮,画家有如一位慈祥的天使,描述着他心中深藏的美丽自然和真善美的人间。
【采访】杭州师院弘一大师、丰子恺研究中心主任 陈星——
我们可以歌颂非常美好的将来,也可以歌颂人类的和谐,让大家看到生活还有生机,今后还有希望,他这个是更高远的一种思想。假如没有非常宽广的一种胸襟,和一种非常长远的眼光,在那个年代当中能够说出这种话是不太敢的。
同样在流亡路上的国学大师马一浮对丰子恺说:务望尽力民挥非战文字,为世界人道留一线生机,目睹战祸之烈,身经乱离之若,发为文字,必益加亲切,易感动人。
但不同人们的理解是不同的。孤岛上海的报纸常有人批评,丰子恺不为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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