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幕

景——三个孩子很快就长大了，这一年龙文初二了，龙武和龙杰还在读小学，也帮着家里干点简单的活。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春风不久就从安徽吹到了全国大江南北，王家因为人口多，又大都是男丁，半分配半申请的获得不少地。这么多地既是机遇也是挑战，王全福每天天不亮就出去干活，很晚才回到家里，累得就像是全身散了架，但也无可奈何。这是一天中午，龙文从镇里的中学回到家里，准备去给地里的父亲送去午饭。

龙文（停好自行车，推开门）妈，我回来了。

文他娘（一边做着午饭，一边用眼睛不时瞟着龙武和龙杰）回来好，我马上就把馒头蒸出来了，你一会儿赶紧给你爸送过去。

龙文（一指门外的自行车）成，不过妈，咱家自行车可真该修修了。村支书家里的那辆车，两个车圈擦得锃光瓦亮，都快能照见人脸了。

文他娘（不屑地）你那车又没坏没咋，总比你天天跑着去学校强吧。跟没车的人比你还在天堂上呢。

龙文（满脸不高兴）这车还不如不骑呢，除了铃铛不响哪哪儿都响。车闸也不灵，捏到底也刹不住车。前车瓦也掉了，书包就不能挂在车把上，车轮会磨书包，把书都给磨破了。下雨天就更别提了??

文他娘（微怒）哪这么多话？这车你爸骑没事，你骑咋就这么多毛病？嫌车不好骑就别骑了，从明天开始跑步去学校吧。哦对，你爸说地里活他一个人忙不过来，让你下午过去跟着他一起干吧，下午的课就先别上了。

龙文（惊讶）别啊娘，这个车其实一点都不难骑，响的声挺好听的，一路上就像是有人在唱歌似的。

文他娘（瞪了龙文一眼）别耍贫嘴，叫你弟弟吃饭，吃了饭你就赶紧过去吧。

龙文（无奈，推开堂地与屋里的门，看见盘腿坐在床上的龙武龙杰）龙武，龙杰，吃饭了。 龙武（头也不抬地）马上马上，等我俩把这盘棋下完。

龙杰（指着棋盘）这盘棋你肯定输了，士象都快被我吃光了。（转向龙文）大哥，今天你们课上又学啥了？你上次给我的语文课本我都看完了。

龙文（看着棋盘）今天学了，额，好像是李白的《静夜思》？就是“床前什么光”，我课上没好好听，就想着课间出去玩了。（拍拍龙武肩膀，高兴地）龙武，你之前的那股威风劲儿哪儿去了，就会杀我，现在转眼就成了小弟的手下败将了吧。

龙武（满脸懊恼地）奇怪，这小鬼真是厉害，就看村口老头下棋自己就学会了，这么快我也不是他的敌手了。

龙杰（满不在意地）什么小鬼大鬼的，你就比我大几分钟，手下败将，哈哈，还好意思叫我小鬼。

龙武（把头一仰）大几分钟也是大，大一秒也是大，哥，你说是不是？

龙文（看到龙武被杀的大败，想起自己惨败于龙武的场景不禁很是高兴）是是是，赶紧把棋收了，铺上布准备吃饭了。

龙武（把棋一推）这都是假的，一点都没意思，我将来就要当真司令，真正带一批人打仗，那才过瘾呢。

龙杰（不相信地）你要是能当司令，大哥不就得当国家主席了，到时候可别忘了小弟我啊。 龙武（拍拍胸脯）必须的，我的弟。放心吧。

景——晚上到了，文他娘准备好猪饲料，喂了猪之后赶紧安顿三个猴儿孩睡觉，自己也上了床。三个孩子睡熟后，耳畔并没有响起丈夫如往常一样的鼾声，而是感觉到王全福似乎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自己忙活了一天虽然也很累，但跟丈夫的辛苦比起来，还是差的远喱。 文他娘（关怀地问）孩他爸，咋还不睡？ 王全福（仰面朝天）心里堵得慌，睡不着。

文他娘（猜测）是不是龙文他偷奸耍滑不好好干活，看我明天不收拾他的。

王全福（长叹一口气）别瞎猜，龙文活儿干的漂亮着呢，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也没有他这么能干。只不过，只不过，唉??

文他娘（拿不定主意）那你到底为了个啥啊？ 王全福（翻了个身）你看看孩子们都睡着了吗？ 文他娘（查看后）都睡得香着呢，怎么了？

王全福（长叹一口气）家里的活是越来越多了，今年比去年咱们家多承包了几亩地，这你也是知道的，就算是种好伺候的玉米、小麦，也得有翻地除草好多活，尿素价格也涨了，多承包几亩地就能多挣点，但我一个人拼死拼活又忙不过来。你在家里还要给猪拌饲料，喂猪喂狗喂鸡的，也帮不上大忙。我想让龙文跟我一起干，他是个干活的好苗子。可是，可是我当

年就吃了没有文化的亏，现在还要让儿子不能读书，我难受啊。

文他娘（给王全福揉了揉胳膊）唉，真是苦了你了。俗话说得好，三岁看大，七岁看老。你还记不记得当年龙文、龙武、龙杰抓周的时候抓的东西？龙武抓得是印章，龙杰抓的是算盘，龙文抓的是勺子。可能这就是命吧。【印章寓意做官，算盘寓意经商】

王全福（若有所思）那可能只能这样了，等龙文初中毕业就让他和我一起干活吧，龙杰是块读书的料，别人念过的诗他听一遍就能背出来。龙武怎么样，还是那么淘？

文他娘（一笑）龙武啊，那可随了你了，别人欺负他行，欺负龙杰就不行。前几天村支书他家儿子，比龙武龙杰都大个两三岁，抢龙杰的糖吃，龙武带头就给他弟弟出气，把那个孩子按在地上打，后来村支书他家媳妇出来了，倒也没怪罪咱家孩子，骂他家孩子不争气，连小孩都打不过，白长那么大个了。

王全福（抬眼看了看熟睡中的龙武）好孩子，够义气。这事儿你怎么之前没跟我说过？ 文他娘（轻声）他们家孩子不对在先，再说咱家孩子也没被人欺负，家长里短这么多事儿，还得样样跟你说，那我一天也别干别的了。睡吧睡吧，明天你还要早起呢。

王全福（担忧神色）打狗也要看主人啊，他毕竟是村支书的儿子，村支书是得罪不起的呀。 文他娘（满不在意）村支书有什么了不起的，当年他低声下气求我们投他一票的时候可没现在这么神气，我就是看不惯他的那副嘴脸。龙武打了他家孩子，我表面上骂龙武，内心还挺高兴呢。

王全福（摇摇头）唉，到底是女人，头发长见识短。

第三幕

景——一年后，龙文初三了，马上就要中考了。龙文平日里没少帮家里干农活，就像是天生种地的料，许多的农活一点就会，十五六岁的他已经显露出宽阔的胸膛与发达的肌肉。龙武和龙杰也都上了初中，每次上学都是大哥骑车，龙杰个小坐在前斗，龙武个高坐在后座上。这一天，村支书用高音喇叭叫全村各家各户当家的去开会，王全福中午便急匆匆的赶回村里，参加大会。

在去的路上，王全福想起自己一年前和妻子的话，转眼间龙文就要初中毕业了，但事到临头话又张不开口。要不就让大儿子一路念下去吧，让龙武龙杰换着帮帮自己就得了，正在寻思着，王全福就到了大会地点。

大会地点是在新盖的镇政府二楼一个很大的礼堂里，下午两点整，会议准时开始。会上镇长自己先叽里咕噜的讲了一堆官话，之后隆重请上了县人武部郭部长讲话，讲的都是“好男儿，当兵去”的口号，村里的乡亲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都在说“家里忙都忙不过来，哪有人给你去当兵啊”。大会结束后，王全福朝着家的方向快步走去，他要赶紧换衣服再去地里把没割完的草再割割。这个时候村支书跟了过来??场景就是在回家的路上：

村支书（满脸堆笑地追上王全福）老王，老王，你走的那么快干什么？恭喜恭喜啊。 王全福（非常疑惑，但又不好直接问）老陈啊，你这说的是哪里话？我有什么值得恭喜的呀。 村支书：谁恭喜你了，我恭喜的是你家老二，龙武。

王全福（更加惊讶，心想难道是支书要报复龙武，报当年打他家孩子的一仇）哎呀，老陈，那都是孩子，你跟他们较什么劲，他们就是闹着玩的。您大人不记小??

村支书（皮笑肉不笑）老王，你现在说话我都听不明白了。我恭喜的是你家老二就要成为光荣的人民子弟兵了，前途不可限量啊。

王全福（大吃一惊）啊，老陈，你可不能乱开玩笑啊，这个事儿还得问问龙武想不想呢，再说郭部长不是说（自感有些失言，嗫嚅道）不是说??自愿优先嘛。

村支书（收起笑容）你们家有三个儿子，你看看咱们村哪家有你家这么人丁兴旺，别的不说就说村头老李家，生了两个了都是闺女，老李家媳妇走在外面都抬不起头来。我也跟你直说吧，征兵自愿，自愿征兵，口号当然要那么说了。镇长给我们各个村长、乡约都开过会了，每个村子都要有指标，完不成指标我又怎么交差。再说，龙武是块儿当兵的好材料，我陈某敢打包票，龙武将来一定是咱们常宁乡的骄傲。

王全福（老实庄稼汉的本性暴露出来，但又想做最后的一个抗争，陪着笑脸）老陈，老陈，你看你怎么着急上火了呀，我这不也没说不让龙武去嘛？就是我现在上了点岁数，关节炎又犯了，家里的那几亩小麦、稻子还得照料不是，我还想让龙武留着帮帮忙呢。

村支书（威胁）老王，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现在国家正严查超生呢，你们家三个儿子早就被盯上了知不知道，什么双胞胎三胞胎，我说是超生的，那就是超生的，哼哼，抓超生的指标倒也有，大不了同样的政绩往上顶呗。你们家这几年也攒了不少钱了吧，准备交罚款吧??

王全福一言不发，痛苦的往家的方向走去。

景——换回第二幕的家中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