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旦哲学王子王德峰讲座集 下载本文

球性流动,迫使中国大学进入世界范围的竞争。这样的境遇意味着,今日的大学相对于社会经济体系的独立自主的地位难以维持,在近代传统中形成起来的大学理念在根基处被撼动了。

我们今天对?现代性?这个词所表示的那种状况已经有了比较深切的感受。我们可以简单地这样说:如果一种机构,它的行为的组织方式严格地按照某种理性的逻辑来设计,而这种设计的全部理由,只在于它能够实现最大的效益,尽可能地排除妨碍效益的因素,除此之外别无理由。那么,我们即可以指认这一机构处于?现代性?之中。今天中国的大学,在此意义上,正愈益迅速地进入现代性。

对于大学教育之进入现代性状况,我们是把它作为一种进步来认可和欢迎呢,还是把它作为某种失落而感到悲哀并予以拒斥呢?如果我们回答说,人类本已处在现代性状况之中,因而,大学除了适应,别无选择,那么,上面的问题自然不必提起。但是,如果我们恰恰是站在大学的立场上反思现代性状况的,而这样的反思恰恰又属于大学的使命之一,那么,大学又如何能够回避对于自身的现代性状况的反思呢?

或许,人类的现代性状况已经在根本上修改了大学的使命,从而,我们对于大学的使命应当另作表述?

在我看来,问题的这一提法,才涉及到了事情的根本,使我们无从躲闪,无可回避。

二、大学不应成为社会机体的?功能性器官? 守护民族文化自觉的最后阵地,原本就是大学。

对于大学的使命是否已被修改的问题,无论是作肯定的回答,还是否定的回答,都不是一个主观上的价值选择问题,不是一个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问题。它是一个在人类的当代命运中发生的问题,因为,这里谈论的是教育,而教育是一个进入民族命运的历史事物。

受教育者从来都不是一种有待按照某种标准将要被制造成功的产品。把?主体面对客体?的模式引入对教育的理解,从一开始就是一个谬误。受教育者绝非一个空洞的容器,当他步入大学时所携带着的全部困惑,即已说明他并不是一个你可以在其中随便装什么东西的容器。他的困惑本身,来自他的社会环境、他所处的时代以及他对某种精神价值的最初领会。一句话,他已经是一种精神的存在、精神的状况。

任何人,只要不否认这一点,就在一开始便能看到,关于大学本质的问题,并不是一个可以被当代社会的现代性状况所消解的问题。

大学教育的过程,究其实质而言,从它的第一个环节起,就处在?正在成长的精神?与?已然成熟的精神?之间的关系中。整个教育过程,即是这个关系的体现。大学,作为一个民族的思想事业的载体和科学研究的共同体,是在历史和传统中?已然成熟的精神?。并且,它只有作为这样的精神,才有真正的资格去迎接?正在成长的精神?。大学生,作为正在成长的精神,对于大学本来有着精神上的期待。

对于教育的上述理解,在原则上否定了任何单纯功能主义的教育观。即使功能主义教育观把大学教育抬到很高地位,抬到了对于维护和发展整个社会来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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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重要的功能这样一个地位,它仍然是一种错误,因为它误解了教育的本质。

单纯把大学看作是整个社会机体上的功能性器官,这就在根本上遮蔽了社会本身的精神维度。

自从人类世界进入近代以来,从社会生活的世俗化运动中产生了大学教育作为文化精神传承与发展的基本方式。对于任何一个进入了现代化进程的民族来说,其社会生活的精神中心都发生了向大学的转移。大学不仅是近代以来所发生的科学事业的共同体,它还是民族精神家园的守护者,即便它有时明确地采取了对本民族的某些传统的批判态度,它也还是通过这样的批判担任了精神家园的守护者。

中华民族的文化精神,凝聚着世世代代的中国人对于天人之际的领悟和体验,表达了我们这个民族的生命自觉。这种生命自觉,历史地展开为中国的文化生命道路。直到今天我们仍然处在这一道路之中。这绝不是我们的不幸,恰恰相反,它证明了我们是一个有能力为世界文明作出贡献的民族。今天的全球化进程所要求的一切?进步?,不应当被理解为我们从这个道路中的出离。

现代化并不等于西方化,先进文化也不等于西方文化。在此问题上,疑惑正多,其实质是如何看待本民族的文化。我在此无法展开对这一重大问题的讨论,但有一个基本认识,是我思考这个问题的出发点,那就是:我们不可能以西方文化价值体系来重建我们民族的生命理想。汉语以及在汉语中凝聚的中国人的基本的人生体验和世界经验,使我们无法把西方的世界观内化到我们的心灵深处。中国文化精神源自中国古代贤哲所开启的智慧境界,是对体现在人民的生命实践中的大道的领会。正是在这种领会中,我们中国人始终是有?家?的,即使这个?家?在今天是多么严重地被遮蔽了。经济全球化不会导致西方文化的全球化,后者一定不会是人类的前景。所以,对包含在中国文化精神中的思想和智慧的传承,应当是今日中国大学的重要使命。

文化精神的传承与发展的基本前提,乃是传承者和发展者与社会现实之间保持必要的距离和必要的张力。对这个必要的距离和张力的否认,就是对大学的否认。在这样的否认之后所剩下的东西,其实只是因循了?大学?之名称的高等职业培训所。

这里并无危言耸听;平心而论,倒可以看作是对于目前正在发生的大学方向转变的一个事实性描述。如果一所大学颁发的毕业文凭的价值,直接地由它曾经为社会所提供的职业人才的优秀程度来衡量,大学自然就卷入了市场的竞争之中,努力通过其市场效应而追求其声誉。这样的目标,将从根本上重组大学教育,其中包括专业科目的重新设臵,教学计划和本科课程的重新制订,以及教学内容和教学方法的调整。

我的看法是,必须抵制这样的重组,即使这样的重组以?适应社会发展需要?作为为自己辩护的理由,它仍然必须被抵制。大学与社会的关系,不能简单地看作是一种适应性关系。在单纯的适应性关系中,大学所承担的反思社会、引领社会的使命就被取消了。

大学担当反思社会和引领社会的使命,是一个民族自身的精神存在的证明。在我们今天这个由世俗化原则所规定的时代中,对于一个民族的精神存在的最大威胁,恰恰来自大学自身的现代性状况。被现代性状况所压抑着的东西,乃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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