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缪公而击之,甲已堕者六矣。食马者叁百余人皆曰:“吾君仁而爱人,不可不死。”还击晋之左格右,免缪公之死。
传曰:卞庄子好勇,母无恙时,叁战而叁北,交游非之,国君辱之,卞庄子受命,颜色不变。及母死叁年,鲁兴师,卞庄子请从,至,见于将军曰:“前犹与母处,是以战而北也,辱吾身!今母没矣,请塞责。”遂走敌而斗,获甲首而献之,“请以此塞一北”。又获甲首而献之,“请以此塞再北。”将军止之,曰:“足。”不止,又获甲首而献之,曰:“请以此塞叁北。”将军止之,曰:“足,请为兄弟。”卞庄子曰:“夫北、以养母也,今母殁矣,吾责塞矣。吾闻之,节士不以辱生。”遂奔敌,杀七十人而死。君子闻之,曰:“叁北已塞责,又灭世断宗,士节小具矣,而于孝未终也。”诗曰:“靡不有初,鲜克有终。”
天子有争臣七人,虽无道,不失其天下。昔殷王纣残贼百姓,绝逆天道,至斮朝涉,刳孕妇,脯鬼侯,醢梅伯,然所以不亡者、以其有箕子比干之故。微子去之,箕子执囚为奴,比干谏而死,然后周加兵而诛绝之。诸侯有争臣五人,虽无道,不失其国。吴王夫差为无道,至驱一市之民以葬阖闾,然所以不亡者,有伍子胥之故也。胥以死,越王勾践欲伐之,范蠡谏曰:“子胥之计策尚未忘于吴王之腹心也。”子胥死后叁年,越乃能攻之。大夫有争臣叁人,虽无道,不失其家。季氏为无道,僭天子,舞八佾,旅泰山,以雍彻,孔子曰:“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然不亡者,以冉有季路为宰臣也。故曰:“有谔谔争臣者、其国昌,有默默谀臣者、其国亡。”诗曰:“不明尔德,时无背无侧;尔德不明,以无陪无卿。”言大王咨嗟,痛殷商无辅弼谏诤之臣,而亡天下矣。
齐桓公出游,遇一丈夫,裒衣应步,带著桃殳。桓公怪而问之曰:“是何名?何经所在?何篇所居?何以斥逐?何以避余?”丈夫曰:“是名二桃,桃之为言亡也。夫日日慎桃,何患之有?故亡国之社,以戒诸侯;庶人之戒,在于桃殳。”桓公说其言,与之共载。
来年正月,庶人皆佩。诗曰:“殷监不远。”
齐桓公置酒,令诸侯大夫曰:“后者饮一经程。”管仲后,当饮一经程,饮其一半,而弃其半。桓公曰:“仲父当饮一经程而弃之,何也?”管仲曰:“臣闻之:酒入口者、舌出,舌出者、〔言失,言失者、〕弃身,与其弃身,不宁弃酒乎?”桓公曰:“善。”诗曰:“荒湛于酒。”
齐景公遣晏子南使楚。楚王闻之,谓左右曰:“齐遣晏子使寡人之国,几至矣。”左右曰:“晏子、天下之辩士也,与之议国家之务,则不如也;与之论往古之术,则不如也。王独可以与晏子坐,使有司束人过王,王问之,使言齐人善盗,故束之。是宜可以困之。”王曰:“善。”晏子至,即与之坐,图国之急务,辨当世之得失,再举再穷,王默然无以续语。居有间,束徒以过之。王曰:“何为者也?”有司对曰:“是齐人,善盗,束而诣吏。”王欣然大?曰:“齐乃冠带之国,辩士之化,固善盗乎?”晏子曰:“然、固取之。
王不见夫江南之树乎!名橘,树之江北,则化为枳,何则?地土使然尔。夫子处齐之时,冠带而立,俨有伯夷之廉,今居楚而善盗,意土地之化使然尔。王又何怪乎!”诗曰:“无言不雠,无德不报。”
吴延陵季子游于齐,见遗金〔于路〕,呼牧者取之。牧者曰:“子〔何〕居之高,视之下;貌之君子,而言之野也。吾有君不君,有友不友,当暑衣裘,君疑取金者乎?”延陵子知其为
贤者,请问姓字。牧者曰:“子乃皮相之士也;何足语姓字哉!”遂去。延陵季子立而望之,不见乃止。孔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颜渊问于孔子曰:“渊愿贫如富,贱如贵,无勇而威,与士交通,终身无患难。亦且可乎?”孔子曰:“善哉!回也!夫贫而如富,其知足而无欲也;贱而如贵,其让而有礼也;无勇而威,其恭敬而不失于人也;终身无患难,其择言而出之也。若回者、其至乎!虽上古圣人亦如此而已。”
齐景公出田,十有七日而不反。晏子乘而往,比至,衣冠不正,景公见而怪之,曰:“夫子何遽乎?得无急乎?”晏子对曰:“然,有急。国人皆以君为恶民好禽。臣闻之:鱼鳖厌深渊而就干浅,故得于钓网;禽兽厌深山而下都泽,故得于田猎。今君出田,十有七日而不反,不亦过乎?”景公曰:“不然。为宾客莫应待邪?则行人子牛在;为宗庙而不血食邪?则祝人太宰在;为狱不中邪?则大理子几在;为国家有余不足邪?则巫贤在。寡人有四子,犹有四肢也,而得代焉,不可患焉!”晏子曰:“然。人心有四肢,而得代焉,则善矣;令四肢无心十有七日,不死乎?”景公曰:“善哉言!”遂援晏子之手,与骖乘而归。
若晏子者、可谓善谏者矣。
楚庄王将兴师伐晋,告士大夫曰:“敢谏者死无赦。”孙叔敖曰:“臣闻:畏鞭棰之严,而不敢谏其父,非孝子也;惧斧钺之诛,而不敢谏其君,非忠臣也。”于是遂进谏曰:“臣园中有榆,其上有蝉,蝉方奋翼悲鸣,欲饮清露,不知螳螂之在后,曲其颈,欲攫而食之也;螳螂方欲食蝉,而不知黄雀在后,举其颈,欲啄而食之也;黄雀方欲食螳螂,不知童挟弹丸在下,迎而欲弹之;童子方欲弹黄雀,不知前有深坑,后有窟也。此皆言前之利,而不顾后害者也,非独昆虫众庶若此也,人主亦然。君今知贪彼之土,而乐其士卒。”国不怠,而晋国以宁,孙叔敖之力也。
晋平公之时,藏宝之台烧,士大夫闻,皆趋车驰马救火,叁日叁夜乃胜之。公子晏子独束帛而贺曰:“甚善矣!”平公勃然作色,曰:“珠玉之所藏也,国之重宝也,而天火之,士大夫皆趋车走马而救之,子独束帛而贺,何也?有说则生,无说则死。”公子晏子曰:“何敢无说?臣闻之:王者藏于天下,诸侯藏于百姓〔农夫藏于囷庾,〕,商贾藏于箧匮。
今百姓之于外,短褐不蔽形,糟糠不充口,虚而赋歛无已,收太半而藏之台,是以天火之。
且臣闻之:昔者桀残贼海内,赋歛无度,万民甚苦,是故汤诛之,为天下戮笑。今皇天降灾于藏台,是君之福也,而不自知变悟,亦恐君之为邻国笑矣”。公曰:“善。自今已往,请藏于百姓之间。”诗曰:“稼穑维宝,代食维好。”
魏文侯问里克曰:“吴之所以亡者、何也?”里克对曰:“数战而数胜。”文侯曰:“〔数战〕数胜,国之福也。其独亡,何也?”里克对曰:“数战则民疲,数胜则主骄;骄则恣,恣则极〔物,疲则怨,怨则极虑〕。上下俱极,吴之亡犹晚矣!此夫差所以自丧于干遂。”诗曰:“天降丧乱,灭我立王。”
楚有士曰申鸣,治园以养父母,孝闻于楚,王召之,申鸣辞不往。其父曰:“王欲用汝,何为辞之?”申鸣曰:“何舍为子,乃为臣乎?”其父曰:“使汝有禄于国,有位于廷,汝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