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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丁玲《莎菲女士的日记》中的莎菲形象

《莎菲女士的日记》是丁玲的成名作。二十年代末,莎菲以其独特的面貌出现于文坛,犹如“抛下一颗炮弹”,顿时震撼了整个文坛。这是个漂泊在外,对生活抱有美丽的幻想,但又被肺病缠身和爱情失意折磨着的孤独少女。她集善恶于一身,“多样性、矛盾性和一致性”高度统一在她的性格之中,以至让人捉磨不透而产生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歧义。

莎菲何以会“震惊一代文艺界”,让人对她褒贬毁誉不绝?我们且翻开《莎菲女士的日记》,细细探讨一下。

1温和善良而又骄纵任性莎菲温和善良,面对苇弟忠实的求爱,她总是毫不含糊地加以拒绝,从不欺骗和玩弄他。她说:“我相信在我平日的一举一动中,我都很能表示出我的态度来。为什么他懂不了我的意见呢?难道我能直接的说明和阻止他的爱吗?我常常想,假设这不是苇弟而是另外一人,我将会知道怎样处置是最合适的。偏偏又是如此令我忍不下心去的一个好人!”为了让苇弟死心,她把自己的日记拿给苇弟看,让她知道他之在她心里“是怎样的无希望”,进而了解她“是如何凉薄的反反复复不足爱的女人”。莎菲常常真诚地为苇弟祝福祈祷,“愿有那么一个真诚纯洁的女郎去饱领苇弟的爱,并填实苇弟所感到的空虚。”“我将替她愿望那世界上最可爱、最美的女人”。但另一方面,苇弟又是莎菲倾泄怨怒的对象,她常常用冷静的眼光欣赏他痛苦地流泪,看到他把眼泪一颗一颗掉在她手背上,“却像野人一样的在得意地笑”。有时为了苇弟“很快乐,在笑”,便又故意去捉弄,苇弟哭了,她却快意起来。尽管莎菲知道这一切其实是罪过,因而不断自我谴责:“我,自然,得意够了,是又会惭愧起来,于是用姊姊的态度去喊他洗脸,抚摩他的头发”。

“在一个老实人面前,我尽自己的残酷天性去折磨了他,但当他走后,我真又想抓回他来,只请求给他一句:?我知道自己的罪过,请不要再爱这样一个不配承受那真挚的爱的女人了吧!?”

2放任不羁而又自我压抑与周围的女性相比,莎菲活得最无拘:破烂的手套,搜不出香水的抽屉,无缘无故扯碎的新棉袍,旧的小玩具……她从不讳言自己的感情欲求,也不隐藏自己的卑下意识。凌吉士那“说不出、捉不到的丰仪”煽动着莎菲的心,她“用一种小儿要糖果的心情”望着那两个“鲜红的、嫩腻的、惹人的”嘴角,觉得有把自己的“嘴唇放上去的需要”,她要占有凌吉士,要凌吉士“无条件地献上他的心”,跪着求她“赐给他吻”。她说:“假使他这时敢拥抱住我,狂乱的吻我,我一定会倒在他手腕上哭了出来:?我爱你阿!我爱你阿!?”但另一方面,莎菲又压抑自己可爱的天性。她说:“近来为要磨练自己,常常话到口边便咽住,怕又在无意中刺着了别人的隐处,虽说是开玩笑。”借住在夏那儿时,梦如大发其对感情的一种新近所获得的议论,隐隐的含着讥刺向她,她也只是默然忍受。爱上凌吉士后,更是不断懊悔自己“所做的一些不是”。结果,她活得是那么的不痛快。

3倔强狷傲而又脆弱颓丧莎菲勇敢地从家庭中走了出来,虽屡遭挫折却总不愿舍弃追求的热望,虽倍受排斥但总不愿与世俗同流合污。莎菲有一个温暖的家,她的父母、姊姊都能如此盲目地爱惜她,但她却不留恋这温馨的乐园,即使到最后,因为一番经历而陷到极深的悲境里去,她也没有想过回去,而是“决计搭车南下,在无人认识的地方”,“悄悄的活下来,悄悄的死去”。因为在那个时代,回去,就意味着走回头路,就意味着失去真正的自由。莎菲在这方面,表现得如此执着,如此倔强,真可谓“飞蛾扑火,非死不已”。

但另一方面,莎菲又异常脆弱颓丧,表现在苦闷时的意志崩溃、自我动摇和借酒浇愁,以自我麻醉来摆脱痛苦上。莎菲接到蕴姊从上海来的信后,百无可望,明知酒对她的肺病有致命的危险,仍发狂痛饮,企望因此一了百了,不必再去细想那些纠纠葛葛的事。

4愤世嫉俗而又自我怀疑莎菲瞧不起世俗的虚伪和做作,看不惯周围的堕落和腐败。听到公寓里住客们那又粗、又大、又嘎、又单调的喊伙计的声音,就感到头痛,看到“那四堵粉垩的墙”,“那同样的白垩的天花板”,就感到“窒息”,因为“真找不出一件能令人不生嫌厌心的事”,她宁肯能找到些新的不快活,不满足;只是新的,无论好坏,来刺激她那颗孤寂、苦闷的心。莎菲邀好友毓芳和云霖看电影,毓芳却邀了剑如来,因为她曾把剑如当作好朋友而在一个星期中足足给了她八封长信,可是剑如却没有理睬她,以至极大地伤害了她的自尊心,所以她一见到剑如,“气得只想哭”,而剑如却装糊涂,同她“毫无芥蒂的说话”。到了影院,“在门口又遇着一群同乡的小姐们”,她“厌恶那些惯做的笑靥”,再也忍受不了这些俗不可耐的世态,便乘毓芳同她们说到热闹中丢下她所请的客,悄悄回来了。莎菲不满于社会对于女性的歧视,鄙视平庸的家庭生活,尤其反感阻碍个人奋斗的传统习俗和社会偏见。她是把自己作为一种与世俗格格不入的力量来看待的。但另一方面,她又常常怀疑自己的信仰,说不上自己真的需要什么,她时时懊悔,时时觉得“无意义”,甚至认为“一个女人这样放肆,是不会得好结果的”,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是一个正经女人做不出来的。

蔑视礼教而又害怕舆论莎菲尊重人性,鼓吹恋爱自由,蔑视封建礼教,与异性交往,毫无顾忌,从不像子君那样面对一副雪莱像也会忸怩不安。对

于“道德家”的指手画脚,莎菲也没有像庐隐笔下的女主人公那样耿耿于怀,家庭关系对于莎菲毫无束缚,她身上从来也找不到淦女士笔下人物那种“孝”的痕迹。莎菲认识凌吉士后,一反女人安于被动的惯例,主动追求真实的爱。她怀着神秘的目的搬了家,并以补习英文为名进一步接近凌吉士。莎菲还敢把自己内心世界的一切复杂隐秘处赤裸裸地亮出来,一点也不忌讳自己的情欲冲动,这一切,都显示了莎菲对于既定道德规范的大胆冒渎和人们所尊崇的传统礼教的勇敢挑战。但另一方面,她又害怕舆论,害怕人们理智的面孔,她委屈自己的可爱天性以迎合浅薄眼光之赞颂,并且常因自己的所作所为“放肆”、“不正经”、不合道德而感到像犯下罪一样的难受。

6自尊自强而又自侮自贱莎菲是自我欣赏型的女性,意志自由的倾向非常鲜明,对别人的嘲讽,常不屑一顾。她人格独立的意识很强,热切向往现世人生,充满实现自我价值的渴望。但她又自哀自怜、自轻自贱,拿生命当玩具,置肺病于不顾,狂饮大醉,自咒“倒不如死了干净”。甚而至于向她所轻视的人乞怜。她明知凌吉士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纨绔子弟,却仍渴求他的“拥抱”和“热吻”。她说:“我的王!准许我亲一下吧!”

7沉着冷静而又浮躁冲动莎菲能沉着地对待一切外来的打击,用淡漠的微笑讥刺邪恶。身患肺病,却满不在乎,对苇弟的落泪和剑如的生病,反倒快活。但另一方面,莎菲又忽怨忽怒,频喜频忧,情绪一日三变,浮躁不安,以至行为总是和理智相悖离。她不愿捉弄苇弟,并且还确确实实可怜他,但她又能很冷静的去看他怎样使眼睛变红,怎样拿手去擦干,并在那些举动中,加上许多残酷的解释,而未曾想到在人世中,他是一个例外的老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