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的信息都是别人出于某种目的编造的信息,我们被这些信息左右和困扰,然后用这些信息编织我们的世界图景;四是剧场假象,每一个人都有自己内在的定型的思路和看待世界的方式,把所有的信息放在这个固定的模式和轨道上加工处理,必然会得出跟自己的想法相吻合的结局,即文化的遮蔽效应。所以,你所知道的世界永远是虚幻的,这是弗郎西斯·培根的说法。培根最著名的书叫《新工具论》,里面其实并没有多少知识。培根只是个经验论者,并非在纯逻辑上推演哲学的人,因此培根的“四假象论”离真正的哲学还很远。
“哲学”是什么?(4)
总的来说,西方哲学具有三大基本特点:追究终极(对照中学的“述而不作”)、逻辑反思(对照中学的“微言大义”)、科学前瞻(对照中学的“社稷关怀”)。它实际上是一个无用如地基、怪诞而深奥的纯逻辑工程。下面就具体展开来说哲学的三大基本特点。
1、追究终极
我们在日常情况所追究的具体问题,包括科学问题都是多因素问题,所以有一个统计学方法叫多因素分析。比方说,陶瓷的制作里面有成十上百的因素:选择、和泥、工匠的手艺、釉彩师傅的画工、烧制师傅的火候把握??它们都在左右着陶瓷的质量。其中的任何一个因素,都不能回答陶瓷质量好坏的原因。
再者,感冒也有上百个因素。它不仅因为细菌,不同的人感染了同样的细菌会导致不同的后果,这就可能是遗传因素——先天免疫性的差异在做怪,还会受最近的生理状态、精神状态和大众的接触程度等各种因素的影响,这还只是我们表面上能看到的。
上述这些问题都是多因素问题,而所谓的科学实验,就是运用控制变量法,每次对其中一个因素进行研究。可即使这样把所有因素全部研究完,我们仍然不知道研究的对象是什么,因为这些因素能够的排列组合是无穷无尽的。古希腊人对这一点很清楚,所以他们探究问题必须找见这个事物的唯一因或第一因,亦即终极原因。
“仅拿人类思想史来看,可以这样排序:神学(含从图腾到宗教的发展全过程)是物演感应属性或感知属性进位至理性层级的初始阶段,它以‘信仰’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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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简捷推理和达标定格的代偿实现形态;而后是哲学(含科学之胚的博物学),它主要继承了神学纵向探求终极原因的传统(兼以未分化的横向观照),却借助于典型的‘理性’方式作为逻辑推理和格物致知的代偿实现形态;再后,科学问世,‘科学’者,‘分科之学’也(亚里士多德定义),它标志着感知属性的彻底分化,同时继承哲学的‘理性’工具(兼以神学阶段所用的虽属低级却简捷有力的‘猜想’),全面展开了纵向演化轴上的求知和横向多态系上的识辨,从而实现了逻辑分化和感知结构得以最终形成的理性代偿形态。”(《物演通论·卷二》第九十二章)可见,追究终极是神学与哲学的共同点。神学是人类最原始的学问,它是西方人最原始的那一层文化思脉,表达着一个最幼稚、最粗糙的思想模型。即便如此,它至少做到了一点——以找见世界的终极原因为目标。神创说把世上万事都归因于神,神便是那个第一因,也是唯一因。因此,神学属于终极关怀。
现在来看哲学。牛顿从来不承认他是科学家,因为在西方哲人看来,科学只是表层的学问,所以牛顿的代表作名字叫《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牛顿讨论的问题,是世界为什么会有运动,这个直接动量是从哪来的,这就是所谓的力学的根本问题。牛顿认为,物体作匀速直线运动时不需要力,改变物体的运动状态才需要力。这似乎与我们的日常生活经验相悖,但实际上,牛顿是建立了另一个重要的力学概念——摩擦力。所以牛顿认为,物体进行运动是它们天然的属性,但自认为哲学家的牛顿为了追究到它的终极原理,必然要追问是谁给的那第一把推力,导致宇宙万物作匀速直线运动永恒而不停。从单纯的力学上讲,这个推动力永远找不到。于是,牛顿在直觉上给它一个结论:神是第一把推动力。这在今天的我们眼里可能会很可笑,可这标志着牛顿是哲学家。牛顿费尽心力寻找第一因、唯一因,最终却没能找见,倒是找到神那儿去了,找错了。所以在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出现以后,牛顿的学说全部崩溃。这是哲学思维的第一个特点——追究终极,这种思维方式的难度和深度可想而知。如果你的思维方式达不到这个点上,而用多因素的方式探讨问题,你就离哲学很远。
反过来看中国思维方式的第一个特点——述而不作,亦即只叙述前人的东西,而绝不创作和创新。这跟追究终极不停地往前追究,往深里走正好相反,因为人类的文化发展史就跟人的生长史是一样的,人越小时建立的观念一定是越幼稚的,所以前人所说的东西一定是更浅而且更幼稚的。如果述而不作,就只会往越来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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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的问题上追究,而不会往深处纵深。虽然这个“述”本身越来越复杂,可它的深度并没有变化。
2、逻辑反思
“反思”这个词如今常被误用为“反省”,它的原意应该是用思想拷问思想,或者说用思想反过来思想思想。一般人只把智慧直接运用在对象上,而从未想过这思想本身还需要追究。只把感知能力无意识地施加在对象亦即外物上面,叫做智慧,叫做感知,叫做思想。可是,如果我们的感知过程和思想过程乃至于逻辑格式本身会扭曲对象,假如感知是有规定性的,假如思想方式在作用于对象的那一瞬间就已经把对象扭曲了,我们不首先反过来追究自己的感知和思想是什么,还有什么资格讨论对象?“哲学首先遭遇到这样一重难关:你能否超越于精神之外去探寻存在?倘若不能,难道你面临的第一道存在(甚或是唯一的存在)不就是作为存在统摄者的精神存在吗?由于精神和感知的这种暗箱封闭性,我们一时尚无法直接探讨这个精神世界内的种种‘幻象’是如何形成的??因为即使我们只是在讨论具体的‘某物’,那某物也早已是现象在精神中的某物了。即是说,‘物的存在’或‘非精神的存在’是不可直接指谓的存在,凡指谓为‘存在’的存在均不免当即呈现为‘观念中的存在’,是谓‘形而上学的禁闭’”(《物演通论·卷二》第六十一章)。我们把这种思维方式叫做反思。在现代生理学和现代物理学出现的两千多年前,西方哲人就在探讨这个问题。由于他们的探讨方式之玄妙,无法用容易理解的语言直接表述,本文仅引用现代的、科学化的语言来回答这个问题,以便读者能更容易、直观地理解反思的价值。
我们一般所说的逻辑都只是狭义逻辑,也就是亚里士多德所定义的“必然的导出”,可实际上过去的哲学家都没意识到这个问题,那就是我们的感性、知性、理性其实都有逻辑。而亚里士多德以及现代逻辑学家们总结的都只是狭义逻辑,就是思维的模式及其必然的导出。其实生理学家早已明白,感性也是有逻辑的,只是它们都隐藏在潜意识之中。这其实跟电脑是同一个道理。电脑逻辑是只有0和1的二进位制逻辑,它仅凭这两个数字可以缔造任何图像。人的感官也是一样,五官建立的世界表象只是一系列信息刺激要素进入大脑,被显意识之下的潜意识加以整理,所变成的感觉。因此,感性后面也有逻辑,我们把它叫感性逻辑。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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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性后面也有逻辑,我们把它叫知性逻辑。理性后面也有逻辑,就是现在说的狭义逻辑。而我们可以肯定地知道,最初的生物在逻辑进化的过程中,最初只有感性。因为那个时候没有神经中枢,它只有神经网,顶多有极少部分神经节,所以它没有这个皮层中枢,但是你不能说它没有逻辑,因为它已经有视觉。到脊椎动物,开始出现知性判断,这时候才出现低级中枢,高级动物还没有形成。但这时已经有知性,当然也有知性逻辑在里面。到灵长目动物,开始出现高级中枢,才出现了显意识上的狭义逻辑。而在这个进化过程中是没有任何飞跃的,这是达尔文的一句原话:“自然界里没有飞跃”。所有东西都是在一点一点地变化,基因是在一个个地突变和激变,绝不会突然从猴子变成人,它中间一定会有猴子和人的那个中间阶段。猿猴站不直,想上树上不去,想追动物追不着的那个阶段。所以,从感性逻辑到知性逻辑到理性逻辑是一脉演化过来,只不过我们找不见它的分界点。我们之所以把事物截然地分出概念,是因为要运用概念必须界定经济的概念边界,否则概念无从演运。所以甚至连我们的感官都会把过渡的这个波长,完全没有分割、没有飞跃的这个波长,从400毫微米到700毫微米,截然分出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种颜色。其实它们可以分辨出来一百五十钟过渡色,可你拿语言一旦表述,或者拿眼睛一旦判断,只有这七种颜色。这是我们为了建立我们的思辨系统所必须的误认,如果找不见这个边界系统,我们就会建立不起来自己的思辨系统。所以我们的感知只为求存而设立,不为求真而设立。
“视觉——它大约占去人类感觉信息量的 70~80%,然而,视觉只是生物生理感光系统(源自于原始无感官生物之光合作用的代谢需要及其趋光性,而原始生物的‘趋光’并不是为了‘趋求真理’)的一种机能表现,它只在极有限的照度内对400~700 毫微米之间的光波可感(故谓之‘可见光波’)。即是说,凡不在这个波长范围内发光或反光的物体对视觉来说均属不存在,或者,凡不以发光或反光呈现其属性的物体对视觉来说均属不存在,而且物体的基本构成如何影响着它与光线的关系,并不是目力可以直接探察的事情。再之,对光的“可感”并不意味着对光的‘真感’,因为把‘光’(即‘光量子’或某种‘能量单位’)感觉为‘亮’非但没有澄清‘光’是什么,反而令光子的本性在恍恍惚惚的光感中失之尽净。试想一下,假若让这一束‘能量单位’不是作用于视网膜和视中枢,而是作用于其他物体譬如溴化银底片上,则它所产生的理化反应可能反而是使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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