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一看,马克思主义的论点―在任何社会中占统治地位的意识形态都是统治阶级的意识形态‖与无产阶级革命的特点相冲突,因为无产阶级革命是无产阶级推翻资本主义社会的自觉行动,是广大工资劳动者自觉、独立行动的产物。对这个观点的肤浅理解会导致结论认为,在资本主义制度下,不断受到资产阶级和小资产阶级思想冲击的被统治的劳动大众能够发动革命阶级斗争反抗资本主义社会的想法是一种乌托邦似的幻想,更不要说能够进行社会革命了,赫伯特·马尔库塞最近就得出了这个结论,他只是那些偏离了马克思主义对统治阶级的定义,进而最终怀疑工人阶级革命潜力的理论家之一。
只有用辩证的观点代替形式的和静止的观点才能解决这个问题。马克思主义的观点需要更―灵活‖的理解。每个社会占统治地位的意识形态是统治阶级的意识形态在某种意义上是说,统治阶级完全掌握着社会意识形态生产的手段(教堂,学校,公众媒体,等等),并使用这些手段维护本阶级的利益。只要阶级统治还处在发展阶段,足够稳固并因此不会受到挑战,那么统治阶级的意识形态仍然会控制
被压迫阶级的意识。而且,作为一个规律,在阶级斗争的头一个发展阶段,被剥削者常常会使用剥削者的思想和意识形态来形成自己的理论。[7]
然而,现存社会的稳定越是受到挑战,阶级斗争越是激化,剥削者本身的阶级统治越是开始在实践中动摇,被剥削阶级中至少就会有一部分越是能够把自身从统治者的精神控制中解放出来。在社会革命之前,以及在革命过程中,统治者的意识形态和革命阶级的新思想之间进行着激烈的斗争。这一斗争反过来又强化,加速了实际的阶级斗争,提高革命阶级的觉悟,使他们意识到自身的历史使命和眼前的斗争目标。这样,尽管革命阶级的阶级意识与统治阶级意识形态正相对立而且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它还是能够从阶级斗争中产生出来。[8]
但是大多数被压迫者只有在革命时期才能把自己从统治阶级的意识形态下解放出来。[9]因为这种控制不只是、甚至首先不是通过纯粹的意识形态上的控制和受到统治阶级意识形态产物的巨大影响而产生的,而是通过现存经济和社会中的每日实际的工作及其对被压迫者意识的影响实现的。(虽然所
有的阶级社会都有相同的现象,但在资产阶级社会中尤其明显。)
在资本主义社会,这种意识形态的控制是通过商品关系的普遍化来实现的,它与人类关系的异化紧密相连,是商品生产的普遍扩展和劳动力转变为商品的结果,也是商品生产条件下社会劳动分工普遍扩展的结果。这种控制同样是通过被剥削劳动者在异化的劳动中疲惫不堪实现的,还有缺乏休闲时间,无论从数量上说还是从性质上说,等等。只有当这种有如监禁般的劳动被革命清除干净,即突然的,迅速增长的群众运动突破异化劳动的束缚的时候——只有在那时,对群众的意识的束缚才会迅速消失。
因此,列宁主义的组织理论试图把握阶级政治意识形成过程内部的辩证法,而阶级政治意识只有在革命中才能得到充分的发展,而且条件是这种阶级政治意识必须在革命前就已经开始发展。[10]列宁主义的组织理论通过把工人这一概念分为三个范畴来把握这一过程:工人阶级本身(广大工人群众);已经初步组织起来的,不仅仅进行偶然自发斗争的
工人群众(广义的无产阶级先锋队);[11]革命组织,包括参加革命活动并且部分受过马克思主义教育的工人和知识分子。
―自在的阶级‖这一范畴与马克思的社会科学中的客观阶级概念相联系,在这里,一个社会阶层是由其在生产过程中所处的独立于其意识形态的客观地位所决定的。(比如,众所周知,在共产党宣言和1850-1852年的政治著作中,年轻的马克思提出了主观的阶级概念,根据这一概念,工人阶级只有在达到最低程度的阶级觉悟的基础上通过自身的抗争才能成为一个阶级。与―自在的阶级‖这一概念相比,布哈林联系《哲学的贫困》中的一个公式把上边那个概念称为―自为的阶级‖。)[12]这个客观的阶级概念依然是列宁有关组织思想的基础,正像这一概念在恩格斯,倍倍尔和考茨基的影响下是德国社会民主派的基础一样。[13]
只是由于客观上存在一个革命的阶级,这个阶级能够,并且是经常被迫展开阶级斗争,只有同这个实际的阶级斗争保持密切的联系,革命先锋党的概念才有科学意义,正如列宁本人明白的观察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