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植根于梦幻的樊忠慰诗歌 意基本相同,即都寓意着爱情。在诗人的眼中,红豆,就像“一粒粒蹦跳的火种”,能够“点着体内的血/硬化肉中的骨”。这表明了爱情的伟大力量,即它能使相爱的人激情满怀、神采飞扬、意气勃发,更具勇气与骨气。诗人很清楚这一点,“都是因为爱,都是因为梦”。在这样炽热的爱与梦中,“我是咀嚼你的男人/把你埋在心头”,要以爱情“泥土让你生息”,要以“诗篇让你不朽”。所期盼的,是你“在多情的传说里妩媚”,“苦我,暖我,醉我”。如蹦跳的火种那样的爱情,点燃了“我”。
《当你老了》,这首诗基本可算是对叶芝同名诗歌的模仿与改写。这两首诗的情感结构是一样的,即都是先写情人已经老去,然后写自己年轻时对情人的炽热忠诚的爱,最后写自己年老了也依然爱着情人。情感结构虽相同,但并没能掩盖樊忠慰这首诗的出彩之处。相比而言,叶芝的那首诗歌没有像樊忠慰的诗歌那样充满奇特的想象,语言也相对朴实,有着外露的逻辑线。比如说,叶芝诗歌《当你老了》的第一段:
当你年老,头白了,睡意昏沉, 炉火旁打盹,请取下这部诗歌, 慢慢读,回想你过去眼神的柔和, 回想它们昔日浓重的阴影;[26]
第一段第二句是对情人老去时行为的白描,第三第四句则表述情人所读诗歌勾起了她年轻时的记忆。樊忠慰诗歌的第一段:
当你老了,一场大雪飘满你的长发和山风 我要在大雪中等你
你苍白的皱纹像一间苍白的茅屋
我用拄着拐杖的诗句,敲你颤巍巍的记忆
头两句并不是清汤寡水的白描,而是采用了充满动感的隐喻手法来说明情人已经老去。“大雪飘满你的长发”,不是简单的、平面的如“你的长发如同白雪”这样的明喻。“飘满”表明那是一种外来的力量,是它使得情人老去,头发变白。很显然,这种外来力量是流逝的时间。而作者奇妙地将其隐去了。后两句形象性、隐喻性更明显。皱纹如同苍白的茅屋,可谓奇喻。拄着拐杖的诗句,表现出爱的沉重。这种沉重的爱,去“敲你颤巍巍的记忆”。“敲”字十分形象,有着行为的动感。这样一来,就不是情人通过阅读诗歌才勾起记忆,而是蕴藏在诗歌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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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大学硕士学位论文 深沉的爱主动去震撼情人了。显然,这比“梦见”这样显得虚幻不真的词语更能表现“我”对情人至老不退的爱情。
在诗歌的第二段中,两首诗都同样通过与其它追求者相比而彰显自己对情人的深沉持久的爱。叶芝的表达似乎过于伟大。而樊忠慰的表达更恳切真诚,“我也老了,像所有恨过你的人一样爱过你”。年轻的时候,“我想你的土豆就饿,看见你的微笑就暖和”。多么性感的诗句!尽管对情人那么爱,最终还是没有结果,“千年的遗憾啊/声音碰碎了石头,碰不响你的爱情”。以千年为限,无疑表明了爱情的持久与炽烈。
综上所言,我们可以大致判断出诗人樊忠慰的爱情理想。这种爱情理想中,爱情深沉炽烈如同红豆燃烧,而且至死不渝,超越了怨恨,超越了个人的私心,达到了圆满而持久的地步。这种爱情专注于自身产生的欢乐与悲伤,专注于对爱情对象的渴慕与赞赏,专注于爱情双方精神与肉体上的相互吸引。它拒绝爱情对象之间的占有欲、利益交换、虚荣心以及没有得到回报就产生的怨恨。
(三)爱情幻想破灭后的悲哀
《荒冢》这首诗表明:在尘世时没法得到的爱情,只能够幻想在死后获得: 我活着 没有人爱 死了该 会碰见美女的魂
隔世的美女 趁天没亮 快带上你的枯骨 跟我回家
在尘世苦苦寻觅爱情而不可得的诗人,已经感到失望乃至绝望,但不可名状的孤独与悲苦却依然不舍昼夜地撕咬着内心,对爱情的渴望依然汹涌澎湃在内心。因此,诗人不得不幻想死后能够遇到阴间的美女,构筑一段美丽的爱情。但苦涩,就在尘世不可得而阴间可得的缝隙中,悄悄地钻了出来。《女鬼》与《荒冢》类似,都是幻想人与鬼之间的恋情。不同的是,在这首诗中,诗人为女鬼写诗,于是女鬼爱上了诗人。她“唤起蟋蟀来看”诗人,但诗人“竟不能像光抱住影子一样”“抱住幽怨而多情的”她。为回报她的爱情,诗人决定“吻干你的残夜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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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植根于梦幻的樊忠慰诗歌 泪痕”,并询问,“你要不要我的精血/要不要我滚烫的心”。诗至此,情境阴森,鬼气弥漫 ,却又糅合着人鬼爱情的缠绵与哀怨,使人内心中恐怖感与悲悯感合而为一。当然女鬼非真女鬼,不过是不可得的爱情的隐喻而已。于是,幻想人与鬼之间的爱情,不过表明了对爱情的痛彻心扉的渴望。
《蚊虫情诗》中,诗人“想变一只蚊虫/嗡叫在你的蚊帐/迷恋你的蚊香/更渴望你的巴掌”。通过这样的幻想,才能接近在生活中不可能接近,或者即使接近也不可能给予爱情的意中人。这种萦绕不绝、剪不断理还乱的迷恋与渴望,即便是遇到了巴掌也不会退缩。于是,“我发了羊癫疯”,去“吸你苦涩的血”。但你的美丽又是如此地光彩耀眼,令人情不自禁地折服与感叹,因此“我跪下”,“膝盖笑得哗啦啦”。但很大程度上,这不过是一种单向的、无望的追求,因此只能作出这样的希望,“等我们化作灰烟/灵魂终将在天堂拥抱”。天堂里的相互拥抱,不过是虚幻的安慰。美好幻想与残酷现实间的巨大落差,诞生了苦涩与浓郁的悲哀。《女孩,你听我说》这首诗以处于女孩-少女-姑娘-女郎-新娘这几个生命阶段中的女孩与“我”之间的情感关系为主题。“轻盈的女孩/像只燕子在云里飘扬”,但可惜的是“我没有翅膀/摸不到你呢喃的天空”。“碧绿的少女/鸡冠花开在头上”,是那样地美丽。这种可望不可及的美丽,狠狠地“啄我的想念”。到最后一个阶段,“洁白的新娘”,“你的容颜让我口渴”。这也表明了美好的爱情依然可望而不可即,因此只能忍受着精神与肉体上的渴望。爱有多深,痛便会有多深。幻想有多美丽,幻想破灭时便会有同等程度乃至更深的痛苦与悲哀。
樊忠慰爱情诗歌中所体现的爱情幻想是美好的、纯粹的,没有现实利益的侵入。因而可以说,他的爱情幻想是一种理想化的、纯粹化的东西,是最高可能性的爱情。很显然,这种爱情幻想无法在现实生活中存在。尽管这种爱情无法在现实生活中存在,但诗人却从来没有放弃,依然执着,依然坚持,即使遭到他人的嘲笑、轻视。因此,这种对理想爱情的执着其实是悲剧性的。樊忠慰爱情诗歌中,幻想破灭后浓郁深沉的悲哀也证明了这一点。总而言之,樊忠慰爱情诗歌中的梦幻尽管不切合社会实际,但它作为一种可能性却永远值得人们去追求、去尊敬。
综合以上的分析,我们可以看到,樊忠慰审美主义诗歌中的梦幻,植根于他的本然生命, 也即是说,植根于他本人的生命本能、潜意识世界、纯粹的愿望、执着的追求。这种梦幻主要表现在他的自然诗歌、童话诗歌、爱情诗歌中。其自然诗歌中的梦幻,主要通过新鲜奇幻的想象来刷新我们对事物的感受与看法,使得被我们熟视无睹的事物重新具有了生机、活力、质感,也即具有了美感。其童话诗歌中的梦幻,则主要是通过捕捉儿童的灵性,用简单的、口语化的语言来表现儿童的天真、善良、顽皮,以及他们最美好的愿望。其爱情诗歌中的梦幻,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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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大学硕士学位论文 要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以本身有着美好形象、富有质感与生命力的事物来隐喻理想的爱情对象;对理想爱情的渴望与追求;爱情幻想破灭后的悲哀。这三种类型诗歌中的梦幻,都来源于本然生命,都没有沾染功利性的油污,也主要是通过奇幻的想象而非概念性的语言来表现。故而,樊忠慰诗歌中的梦幻,其实是审美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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